后梁名將劉鄩

◎趙公友

　　劉鄩，本名劉掞，今濰坊市安丘人，五代十國時的后梁名將，曾任小校、副都指揮使、刺史、節(jié)度使、招討使、檢校司徒、開封尹、安撫制置使等。

　　五代十國短短幾十年，戰(zhàn)亂頻繁，王朝更迭，名將輩出，但是能夠懂得進退、治軍有方的將領并不多，然而后梁就有一位這樣的將領，他就是劉鄩。史載其少有大志，涉獵史籍書傳，熟讀《六韜》，喜好兵略，足智多謀，后唐莊宗李存勖稱贊他“吾聞劉鄩用兵，一步百計”。在宋代張預編纂的《十七史百將傳》中，劉鄩位列其內(nèi)。

　　劉鄩的祖父劉綬官至左散騎常侍（即皇帝貼身隨從）。其父劉融曾任安丘縣令，數(shù)次受封，追封工部尚書。劉鄩出身官宦，確屬當?shù)孛T望族。三個兒子皆當朝為官，老大劉遂寧，事后唐，官至刺史；老二劉遂膺，后梁時任檢校工部尚書；老三劉遂雍，事后唐，官至淄州刺史。劉鄩兄長劉琪，官至鴻臚卿。劉琪之子劉遂清，歷任易、棣等五州刺史，都有善政。

安丘市西石馬墳莊村劉鄩墓碑附近的石馬遺跡。 （資料圖片）

　　棣州之戰(zhàn) 鋒芒初露

　　唐僖宗李儇中和年間，黃巢起義對唐朝的統(tǒng)治造成了巨大的沖擊，加速了唐朝的崩潰。

　　那時劉鄩跟隨青州節(jié)度使王敬武任小校。王敬武去世后，青州三軍推舉他的兒子王師范為青州留后（留后是一個臨時性的職務，在節(jié)度使出現(xiàn)空缺時，會由留后行使節(jié)度使的職權）。但棣州刺史張蟾拒絕支持王師范。唐昭宗想將平盧鎮(zhèn)收歸中央，便任命崔安潛為檢校太傅兼侍中、青州刺史，充平盧軍節(jié)度使。張蟾迎崔安潛入棣州，與他一起討伐王師范。戰(zhàn)事持續(xù)了一年多，朝廷命官崔安潛“親登陣督戰(zhàn)，以逆順理激勵吏士”。王師范派都指揮使盧弘進攻棣州，盧弘反而勾結張蟾，假裝凱旋回師以備突襲王師范。王師范得知消息，表面上設宴迎接盧弘，實則預先安排伏兵，囑咐劉鄩說：“宏至即斬之。”大順二年（891年）三月，盧弘赴宴，劉鄩按照約定，在酒席上殺死叛將盧弘，并誅殺一同作亂之人，趁勢攻破棣州，張蟾被殺，崔安潛不敢入鎮(zhèn)，逃歸長安。

　　此役取勝，王師范任命劉鄩為馬步軍副都指揮使，朝廷見王師范勢大，便授王師范為平盧軍節(jié)度使。光化初年，王師范上表推薦劉鄩任登州刺史。一年多后，改任淄州刺史，暫任行軍司馬。

　　趁夜入城 智取兗州

　　王師范派劉鄩去攻取兗州，部下憂慮重重，因為兗州城池堅固，守備森嚴，又不了解情況，怎么攻打，毫無良策。

　　而劉鄩早就對兗州城池四周做了周密的偵查，顯出成竹在胸的樣子，承諾諸將明天到兗州城里吃早飯，部將們將信將疑。

　　原來，劉鄩派細作裝扮成賣油的人，偵察兗州城內(nèi)虛實以及進入的道路，看到外城下面有一水洞可以帶著部隊進城，就記住這個地方。劉鄩告訴王師范，求得五百名精兵，半夜從水洞偷偷進城，一個晚上就平定了兗州城，居民不受驚擾。

　　《金華子》云：鄩入據(jù)子城，甲兵精銳，城內(nèi)人皆束手，莫敢旅拒。加以州將悍，人情不附，鄩因而撫治，民皆安堵。

　　熟讀《六韜》的劉鄩，深知戰(zhàn)前偵察的重要性。知己知彼，才能百戰(zhàn)百勝。作為指揮官，只有了解敵情、戰(zhàn)場地形、天氣等因素，才能做出更為準確的判斷和決策。

　　禮待葛母 守城有方

　　劉鄩占據(jù)兗州，梁太祖命令大將葛從周攻打劉鄩。當時節(jié)度使葛從周領兵在外，家屬全在城中。劉鄩親自上堂拜見葛從周的母親，安撫其家人，供給衣食，以禮相待。

　　葛從周進攻兗州城時，劉鄩派人用轎子抬著葛從周的母親登上城墻，葛母告訴他兒子：“劉將軍待我甚至，不異于兒。劉將軍與爾各為其主，爾其察之。”葛從周感嘆而退。

　　城池被圍多日，劉鄩挑出城中老弱病殘以及婦女兒童，全部放出城外，自己與將士們同甘共苦，衣食同寢，共同御敵，并約束部下，嚴禁暴虐，不準擾民。時間一長，外援無望，軍心浮動。節(jié)度副使王彥溫越城逃跑，引起部分守城士兵隨逃。劉鄩難以禁止，忽心生一計，就派人告訴王彥溫說：“請副使少將人出，非素遣者請勿帶行。”又對部眾揚言說：“素遣從副使行者即勿禁，其擅去者族之。”城外軍隊聽到劉鄩如此軍令，懷疑王彥溫有詐，就把他殺死在城下，從此守城兵士軍心穩(wěn)固。葛從周所部久未攻下。

　　忠心隨主 投梁為臣

　　王師范兵力漸衰，后梁大將葛從周知劉鄩是王的部下，便勸劉鄩反正，投降后梁。劉鄩難忘舊主，回復說：“俟青州本使歸降，即以城池還納。”天復三年(903年)十一月，王師范投降，并闡明是他派劉鄩占據(jù)兗州，請求赦免其罪。劉鄩得知情況，遂出城聽從發(fā)落。梁太祖聞聽，極力稱贊劉鄩，認為他有唐朝英國公李勣的節(jié)操。

　　降梁后，葛從周備辦行裝，請劉鄩前往大梁。劉鄩以未接到梁王赦免為由推托說：“未受梁王舍釋之旨，乘肥衣裘，非敢聞命。”于是穿著平常衣服，騎著驢子出發(fā)。即將謁見太祖時，太祖命令賜給他冠服衣帶，劉鄩辭讓說：“累囚負罪，請就縶而入。”太祖沒有應允，責其著官服朝見，并賜酒安撫，授與他元從都押牙官職。劉鄩以羈押降將的身份，相見太祖手下各位將領，對他們施行朝廷拜揖的禮儀。得到太祖賞識器重的劉鄩，不久后，就被推薦為鄜州留后。

　　委以重任 屢建軍功

　　駐守邠、岐下的軍隊，多次進犯劉鄩的邊界，劉鄩強力抵御防備，不曾失地。太祖擔心劉鄩轄地偏遠，恐失大將，于是命令劉鄩放棄鄜州，領軍屯駐同州。開平元年(907年)，劉鄩被任命為右金吾上將軍，兼任各軍馬步軍都指揮使。同年秋，與諸將征討潞州，遷升為檢校司徒。開平三年（909年）二月，轉任右威衛(wèi)上將軍。五月，改任左龍武統(tǒng)軍，兼任侍衛(wèi)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。

　　同州劉知俊反叛，引來岐人襲擊并占領了長安，扼守黃河、潼關。梁太祖到達陜地，命令劉鄩向西征討。劉鄩率三軍奮勇奪取潼關，活捉了劉知俊的弟弟劉知浣，接著領兵收復長安，迫使劉知俊放棄同州逃往鳳翔。

　　太祖任劉鄩為佑國、同州軍兩使留后，旋即改佐國軍為永平軍，任劉鄩為節(jié)度使、檢校司徒。這時的西部邊陲未得安寧，多次遭受騷擾侵犯。劉鄩一邊訓練士兵，一邊安撫民眾，鎮(zhèn)守一方，獨當一面。開平四年(910年)，劉鄩加封檢校太保、同平章事。梁太祖在潞州戰(zhàn)敗后性情暴淫，而為其子朱友珪所弒，朱友珪篡位稱帝，加封劉鄩檢校太傅。乾化三年(913年)正月，劉鄩服母喪。二月，朱友珪卒，后梁均王朱友貞借此入京奪取帝位，為梁末帝，更加倚重劉鄩。第二年夏天，詔令劉鄩回京，授予開封尹，遙任鎮(zhèn)南軍節(jié)度使。旋即遇上晉人侵犯河朔，劉鄩奉詔與魏博節(jié)度使楊師厚擊退了他們。

　　乾化四年（914年）九月，朝廷任命福王朱友璋鎮(zhèn)守徐州，原徐州節(jié)度使蔣殷不接受這一安排，據(jù)城反叛，梁末帝派劉鄩與鄆州統(tǒng)帥牛存節(jié)領兵攻打他。蔣殷向淮南吳國求援，劉鄩給予迎頭痛擊，打敗吳國援軍。貞明元年(915年)春天，劉鄩攻陷徐州城，叛將蔣殷自焚。朝廷加封劉鄩為檢校太尉。

　　貞明元年三月，魏博節(jié)度使楊師厚去世，朝廷分相、魏為兩鎮(zhèn)，派劉鄩以征討王镕（五代十國初期趙國君主）的名義率領大軍屯駐南樂，實則看守相、魏。不久，魏州軍隊果然叛亂，囚禁節(jié)度使賀德倫，送與太原晉王以交好。六月，晉王進入魏州。劉鄩率領精兵一萬人從洹水移軍魏州城外，在河道拐彎的叢林間埋伏士兵，以待時機。一天，晉王出來查看，被劉鄩軍包圍，殺傷和俘獲了多人，僅晉王得以逃脫。同月，劉鄩又偷偷率部由黃澤向西奔襲太原。為防被晉軍追擊，劉鄩命士兵扎茅草人，將旗幟縛在茅草人身上，用驢子載著茅草人順著矮城墻行走，以“瞞天過海”之計迷惑晉軍。幾天后，劉鄩率部開到樂平，巧遇大雨十數(shù)天，軍隊只好無功而返。

　　兵馬未動，糧草先行。魏州的臨清，是儲積糧食的地方，劉鄩本準備攻占它，巧遇晉軍將領周陽五從幽州領兵趕來，劉鄩只好占領貝州，與晉軍在堂邑相遇，攔截并打退了周陽五軍隊，追擊五十余里，后駐軍莘縣。劉鄩瞅準機會，增修城墻，疏浚城池，從莘縣城到黃河岸，筑起甬道以運輸糧草。

　　詔托國事 忠心可表

　　《梁書·劉鄩傳》記載，末帝以詔責鄩曰：“閫外事全付將軍，河朔諸州一旦淪沒，今倉儲已竭，飛挽不充，將軍與國同心，宜思良畫。”面對混亂的局勢，梁末帝要求劉鄩早謀劃良策，伺機而動，與國家同命運，保全江山基業(yè)。面對梁末帝“詔責”，劉鄩力陳盡忠為國之事，為奪取太原，切斷晉軍歸路，向東收取鎮(zhèn)、冀兩州。本想十天半月之內(nèi)再度澄清河朔，不料突遭大雨，軍資糧食竭盡，兵士死傷，都想回師。打算切斷晉軍糧道，準備占領其糧倉臨清，突遇周陽五騎軍馳至，只好固守莘縣，深溝高壘，日夜戒嚴，伺機進取。此股晉軍兵多將廣，難以輕易圖謀。

　　梁末帝疑心未免，于是派朝中使者前來督戰(zhàn)。過后，梁末帝又派使者詢問劉鄩決勝的策略。因軍中缺糧，劉鄩無奈地說只要每人供給十斛糧食，讓士兵吃飽飯，就能攻破敵人。梁末帝大怒，派宦官前來督戰(zhàn)。劉鄩召集眾將曰：“大將專征，君命有所不受。臨敵制變，安可預謀。今揣彼自氣盛，難可輕克，諸君以為如何？”眾人不曉得權衡兩軍對壘的利弊，皆想出戰(zhàn)。又一天，劉鄩召集眾將排坐在軍門，給每人準備一罐黃河的水，命他們喝下去，眾人面面相覷，不解其意，有的喝了，有的沒喝。劉鄩說：“一杯之難若是，滔滔河流可進乎？”劉鄩以黃河之水喻敵兵之多，眾人才明白劉鄩不出戰(zhàn)的原因。

　　梁末帝又數(shù)次派人督促劉鄩出戰(zhàn)，劉鄩迫于朝廷壓力，在困難中尋找戰(zhàn)機。一天，率領一萬多人突襲鎮(zhèn)州、定州敵營，俘獲敵軍眾多。不久，晉人援軍相繼到來，寡不敵眾，劉鄩只好領兵撤退。

　　兵敗猶榮 飲毒而亡

　　貞明六年（920年），與劉鄩是姻親的朱友謙見后梁在河北作戰(zhàn)連續(xù)失利，統(tǒng)治出現(xiàn)嚴重危機，遂萌發(fā)并吞同州的野心。四月，朱友謙命河中軍隊攻占同州，驅(qū)逐后梁忠武節(jié)度使程全暉，當即得到晉王李存勖的支持。六月，梁末帝任命大將劉鄩為河東道招討使，率華州節(jié)度使尹皓、崇州節(jié)度使溫昭圖出征同州。劉鄩抵達陜州，先安撫招降朱友謙，等待一個多月沒有回信，遂于閏六月開始進攻同州。劉鄩認為河中軍隊人員少、戰(zhàn)斗力差，每次出戰(zhàn)都窮追河中兵士不放。朱友謙難以應付，向李存勖求援。七月，李存勖派遣李存審、李嗣昭等出軍救援。九月，晉軍將領李嗣昭領軍前來交戰(zhàn)于同州城下，后梁軍隊作戰(zhàn)不利，兵敗逃往黃河以南，橋梁坍塌，淹死許多人，劉鄩率殘余部眾退守華州羅文寨。晉軍初勝后，李存審率軍進逼后梁軍營地。劉鄩率全軍出戰(zhàn)，寡不敵眾，大敗逃走。

　　尹皓、段凝一幫人平素妒忌劉鄩，于是羅織罪名，說劉鄩拖延時機養(yǎng)寇成患，讓朱友謙等來援兵，末帝也這樣認為。到劉鄩兵敗后，詔令劉鄩回到洛陽，河南尹張宗奭接受朝廷密旨，迫使劉鄩飲毒藥而亡。一代名將從此隕落，可憐可嘆。時年六十四歲，詔令追贈為中書令。

　　風云激蕩的五代十國時期，劉鄩是大名鼎鼎的武將，同時也很注重傳統(tǒng)文化的保護。在他鎮(zhèn)守長安時，就保護了《開成石經(jīng)》，為后世所稱道?！堕_成石經(jīng)》也稱唐石經(jīng)，刻成于公元837年。227塊經(jīng)石刻有《周易》《尚書》《毛詩》《周禮》等12種經(jīng)書。經(jīng)石原立于長安務本坊國子監(jiān)太學，在唐末戰(zhàn)亂中多有散失。劉鄩采納幕僚建議，將經(jīng)石收集遷移到尚書省西側加以保護。石經(jīng)現(xiàn)存于西安碑林博物館。

　　北宋史學家薛居正所撰《舊五代史》中，評價五代名將劉鄩、賀瑰、康懷英道：“劉鄩以機略自負，賀瑰以忠毅見稱，懷英以驍勇佐時，景仁以貞純許國，較其器業(yè)，皆名將也。然雖有善戰(zhàn)之勞，亦有敗軍之咎，則知兵無常勝，豈虛言哉！然鄩之據(jù)兗州，盡誠于師范，比跡于英公，方之數(shù)侯，加一等矣。”無論戰(zhàn)績，還是名氣，劉鄩都略高一籌。

　　盡管劉鄩墓跡因年代久遠已不可考，但劉鄩墓殘碑出于安丘東北西石馬墳莊村。碑高3.32米，寬1.53米，石灰石質(zhì)，為一石赑屃馱負，撰碑文者為刑部尚書張璉，立于五代后梁龍德年間(921至923年)。在墓碑后約200米處有石馬、石羊、石虎和石人散落村內(nèi)、灣內(nèi)，后來政府出資移于墓碑處加以集中保護。原碑字跡已辨認不清，1934年，知名史地學者、藏書家丁錫田對殘余碑文逐句進行了考證，并著有《劉鄩殘碑考證》一文。

　　安丘劉鄩墓碑見證了歷史歲月。1984年，安丘縣人民政府公布“劉鄩墓碑”為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2004年，濰坊市人民政府又公布其為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2022年，“劉鄩墓”入選山東省第六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