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蘆花白

來源:濰坊新聞網(wǎng)   發(fā)布時間:2024-08-23 10:42:58

蘆花白

◎桑山岡

  第一次,被蘆花的美震撼到了。

  那是幾年前,我出差到東北一個四面臨水的小漁島。參加完一天的活動后,帶著軟綿綿的疲倦,和同事們搭乘一條小船,從水路返回駐地。我們幾個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閑話,船夫則沉默地劃著木漿,“嘩嘩嘩……”過了一會兒,滑過一個彎,小船驀地向西劃進一片無邊的蘆蕩之中。

  啊!我們幾個幾乎同時驚呼起來!其實,正值黃昏時分,西山落日,將落未落,天色紛披,如錦如緞,鷗鳥匆匆,水波瀲滟,云霞滿天。秋分已過,肅寒未至,蘆葦?shù)娜~子遠望去尚如綠云繚繞,一大片一大片滿是的,在晚風里相互碰撞而發(fā)出“窸窸窣窣”的聲響,恰如一首治愈系的黃昏協(xié)奏曲。蕩里花事正盛,如雪如霜的蘆花,在暮色的湖面上白成一叢叢,白成一片片,毛毛的,柔柔的,一直白到天邊。它們在風里約好了似的,默契地搖曳著。“月明渾似雪,無處認漁家。”無邊的蘆花交織成了灑落人間的月光,籠罩了一整個湖面,令我們沉醉不已。

  西風四起,蒹葭蒼蒼;蘆花茫茫,天涯皆白。蘆花花飛花滿天,水冠染雪雪無聲。蘆花之美,讓佇立船頭的我一時間恍惚迷離,竟產(chǎn)生了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。

  其實,蘆花在我童年里并不少見。見慣了陽春三月的桃花紅杏花白,見慣了盛夏十里滿塘的風送荷香,少年時期的我,對于那些水邊密密匝匝的蘆葦和秋風中蒼白消瘦的蘆花,并沒有一點深刻的印象。

  小船在蘆葦蕩里緩緩滑行,大家都不覺沉靜下來了??斓綄Π读?,遠處,映著西天的落日晚霞,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吟唱——“江上紛紛雪又飛,霜天十月白如灰。最是秋夕立不住,風來驚起蘆花水。”

  上岸后,船夫系好船,便在街上找了一個路邊小吃攤坐下,要了一壺茶,邊喝邊等飯菜上桌。邊上坐著的,都是和他干一樣營生的熟人。大家互相打著招呼,熱鬧得很。

  我和他們閑聊了幾句,當然話題還是湖里的十里蘆花。船夫們并不覺得蘆花有啥稀奇的,只是感慨地說:“這要在以前,半湖的蘆葦秋后收割了,破成葦眉子編成席,要賣不少錢呢!”“那現(xiàn)在滿湖的蘆葦沒有價值了嗎?”我著急地問。“席子沒人買,現(xiàn)在誰家的床上還鋪席子!”船夫“咕嘟咕嘟”喝了一大杯茶,胳膊上的肌肉團子顫顫的,映著暮色里的最后一夕輝光,臉部線條呈現(xiàn)出了一種雕塑般的質感。

  我感到悵然若失。童年時雖然對亂茬茬的蘆葦不太待見,但我也知道秋天收割后,村里的女人們將蘆葦制作成葦席,拿集上賣了,是當時村人一年主要的收入來源之一。時移事異,現(xiàn)在的席子竟然再無人用,成熟的蘆葦也沒人收割。

  離開喧囂的商業(yè)街,我又一次信步踱回到湖岸畔。此時夕照已盡,暮色四合。風止了,湖里寂然無聲。遠處大片的蘆花,在熹微的暮光里形成了柔和的形狀,如山連丘,丘連陵,連綿不斷,十里不絕,襯著一湖靜水,白鳥幾只,水墨畫般地令人心曠神怡。蘆花欲眠去,霞飛兀自飛。看著看著,我心里一下子釋然了!是的,你待見它也好,你不待見它也好,所謂價值,只是旁人的一孔之見罷了。蘆花還是那一湖白,該開自然開,當白一片白,受追捧時不得意忘形,被冷落時也自在坦然。守心就好,何必去在意那外界的紅綠喧囂呢?

  我突然想起船夫們,他們每天穿梭于湖中岸上,駕舟馭槳,忙忙碌碌,坦坦蕩蕩,用心生活,心無旁騖,他們,不就是包容著湖蕩夜色的那一片蘆花白嗎?

責任編輯:平小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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